姜新录：关于统一税收政策执行口径的探讨

文/姜新录

编者按：2025年12月02日，姜新录老师在其微信公众号《陇上税语》发表文章《关于政策执行口径》。现予全文转发，与大家共飨。

在近期举办的北京税协研讨会上，有关专家明确表态：包含负债的资产划转不得适用特殊性税务处理。尽管老姜对这一观点持有不同意见，但仍需为有关部门敢于清晰亮出自身执行标准的务实举措点赞。事实上，早在几年前老姜接触的一起借壳上市案例中，北京税务部门在对相关企业的友情提醒中，就明确指出了这一问题。

在税收实务领域，尤其是资本交易相关业务中，诸多问题的政策界定本身就存在模糊地带。不同地区税务机关对同一政策的理解与执行存在差异，这一现象不仅客观存在，也实属正常。老姜了解到，今年某企业在办理跨省含负债资产划转业务时，划出方所在地税务机关对此未提出异议，但划入方所在地税务机关在向其省局请示后，认为该笔业务不能适用特殊性税务处理。最终，企业不得不对重组方案进行调整。而据了解，此前该地区在类似业务中，并未有过不允许适用特殊性税务处理的先例。

当地方层面尚未出台明确的政策执行口径时，纳税人在应对此类问题时，往往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纳税人可选择主动与主管税务机关沟通协商，尝试就具体业务的税务处理方案达成共识。但这种口头沟通的结果缺乏法律效力，后续可能因税务机关内部理解变化、人员调整等因素产生变数，存在不确定性。另一方面，纳税人也可选择“自行判断、自行享受”相关税收政策。若后续未被税务机关核查发现问题，业务处理便被默认“合规”；可一旦被认定为违规，纳税人不仅需要补缴相应税款，还可能面临滞纳金与罚款，“秋后算账”的风险始终存在。整体而言，这种应对方式颇具“冒险闯关”的味道。

现实经济生活形式多样、不断发展，而税收立法往往存在滞后性，且立法技术也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在这样的背景下，地方税务机关的具体执行口径，对纳税人而言至关重要——它直接关系到企业经营决策的成本测算、风险评估与合规规划。但实际情况是，执行口径并非具有刚性约束力的政策文件，更不属于法律法规范畴，其稳定性先天不足：既可能因税务部门业务领导换届、内部对政策理解发生变化而调整，也可能因上级机关出台新的指导意见而被取代。并且执行口径还可能呈现出“周期性调整”特征，在经济上行时偏宽松，在经济下行时偏收紧。这种不确定性，使得税收政策的确定性成为当前税收征管与企业合规领域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曾被寄予厚望的税务事先裁定制度，虽从理论层面为纳税人提供了政策确定性保障，能够帮助企业提前明确特定业务的税务处理方式，规避后续风险，但该制度在实践中却多流于形式，未能真正发挥为纳税人清晰指引方向、有效规避风险的作用。从公开的部分事先裁定案例看，更像是税务机关的象征性表态，难以满足企业在复杂业务场景下的实际需求，未能充分发挥其应有的价值。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税收监管力度不断加强、政策环境持续优化，税收筹划的思路也需随之调整。过去，企业在税收筹划中，更倾向于通过专业分析与方案设计，争取享受更多优惠，以降低经营成本、提升盈利空间；而在当前历史最严的税收征管环境下，合规应当成为企业税收筹划的首要目标——能够确保自身的税务处理完全符合政策要求，要谋求不多缴税款，或避免因对政策理解偏差而被要求补税或罚款。

税收政策的执行，关键在于“清晰明确”。对纳税人的合规而言，最核心的诉求莫过于“行还是不行，您说声，别让我猜”。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不妨先从统一政策执行口径做起。我们的最终目标，应当是全面推进依法治税，彻底消灭各地政策执行口径的差异，为市场主体营造更加公平、透明、可预期的税收环境。